林歌的眼淚滴在身上的時候，楚肆心裏最脆弱柔軟的某個位置像是被人用腳重重踹了一下。

自顧自的說著那些過去的故事，就連他自己都不免沈溺到過去中。

這樣被林歌細細的手臂抱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將他包裹，楚肆擡起頭，手在自己薄薄睡衣上摸了一下，又一滴淚水流下，滴在他的手指上。

楚肆坐在沙發上，林歌整個身體都在沙發上，手臂環著楚肆——與其說是抱著楚肆，倒不如說她整個人都靠在楚肆身上。

“小歌，”楚肆抽出手臂輕輕將林歌環入懷中，“為什麽流眼淚，不要難過好嗎。”

“不是，”林歌額頭抵在楚肆肩頭，“只是很心疼你，為什麽會這樣。”肩上披著的毯子不知什麽時候早就滑落殆盡，眼淚愈加來勢洶洶，“我一個人這樣就好了，為什麽你也會這樣。”

“是你幫了我。”楚肆手輕輕揉了揉林歌的腦袋，“當時看到你就覺得，這樣可愛的女孩子還在掙紮著活下來，我有什麽理由放棄。”

說著，楚肆輕輕推開林歌，雙手握緊她的肩膀，強迫林歌看著他，“以後讓我陪著你好嗎？”

林歌鼻子悶著，用嘴吸了一口氣。

“以後，不要離開好嗎？”

黑暗中，林歌輕輕點頭。

下一秒，她閉上眼睛，楚肆的吻鋪天蓋地，絕對的黑暗中，楚肆的唇冰涼的觸感仿佛將她整個人凍住，而林歌只是木然的接受著這一切。

肩膀被緊緊按住，而後身體被毫無征兆的帶走，不知什麽時候，林歌整個身體已經被楚肆緊緊抱住，因為鼻子不通，跨坐在楚肆身上無法呼吸的林歌只能輕輕拍著楚肆的身體提醒他放過自己。

楚肆伸手抓起掉落在沙發上的毯子，輕輕將林歌的肩膀身體裹住，然後在林歌耳邊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靠在楚肆寬闊的肩膀上，林歌楞了一下，“為什麽。”

“今天不該和你說這多，讓你難過。”

林歌心裏一熱，雖然這些事情是林歌不願意問也害怕知道的，可是知道楚肆的這些事卻讓她有一種安心感。

好像自己被他接納、和他的距離一瞬間就被拉近，他仍是天上月，可在林歌心裏，他的月輝好像只屬於自己。

“之前看到你手腕受傷也這個那個的想了很多，可總覺得沒資格多問。”

“擔心我嗎？”楚肆確認似的問。

林歌點頭。

“那以後就有資格了。”

“為什麽？”林歌明知故問。

“因為，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楚肆說完，又在林歌側臉輕輕一吻。

“真的嗎？”林歌故意驚訝的看著楚肆，“我剛才答應你了嗎？”

楚肆輕輕一笑，“這麽快就忘了嗎？”說著又要去吻林歌。

嘴唇火辣辣的林歌慌忙往後退，“我錯了我錯了。”

“雖然沒有直接答應，但是默認了。”林歌環住楚肆的脖頸，認真的註視著他的臉，以前根本不敢這樣看著他的。

她用食指輕輕的觸到楚肆的眉毛、鼻梁和嘴唇，然後臉一紅：“楚肆，你好好看。”

事實上，直到現在，林歌都覺得一切很不可置信，就像是一場夢。

這樣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唇，這樣一個人，都屬於自己了嗎？

這樣和楚肆共處一室、這樣和他緊緊的依偎在一起，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可是現在竟然真實的發生了。

林歌很想問楚肆到底為什麽會喜歡她，可是又不敢。

她怕看到楚肆的猶豫，怕楚肆反悔，說“啊剛才是和你開玩笑啦”。也怕楚肆覺得自己蠢，沒見過世面，只是被人表白而已就這樣大驚小怪，然後就反悔了、不喜歡自己了。

楚肆只是任由林歌這樣看著、觸著，許久才說：“小歌，我覺得好幸福。”

讓林歌吃驚的是，楚肆臉上竟然也有那種小心翼翼珍惜的感覺；他專註的看著自己，眼睛裏面的溫柔像是要滿溢出來。

——他的目光比月光動人。

林歌第一反應就是這句話。

靠在楚肆的身上，林歌憂心忡忡的想，楚肆大概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艱辛又執著的喜歡過他吧。

想告訴楚肆，自己也對他同樣愛的不可自拔。可是又怕被他輕視。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的擁在一起，鐘表指針哢噠哢噠走動的聲音在耳邊劃過，黑暗中，林歌忘記了所有令人不快的事情，身旁的楚肆好像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不知什麽時候，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又猛地醒來，雖然不記得做了什麽樣的夢，但是夢裏好像經歷了整整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醒來的時候意識都有些恍惚。

恍惚到害怕，害怕腦海中那似是而非的一切都是假的。

直到確認心中想著的那個人還在身邊，還在和自己相擁，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看了看時間，才過去了十幾分鐘。

淩晨四點十分，林歌深深吸了一口氣，漫無目的的看著房中熟悉的一切。

突然，她問：“楚肆，那，松林那兩位，是什麽樣的人呢？”

楚肆好像也睡了過去，聽到林歌這樣問以後，身體微動，放在林歌背上的手輕輕摩挲，哄人似的拍著她的背，“你想知道嗎？”

林歌從楚肆身上下來，然後坐到他身旁，順勢躺在他的懷裏，“還是想的。”

末了又補充一句，“可是只是好奇而已。”

“我知道。”楚肆說。

關於金傑家庭情況，他也讓人查了，情況不容樂觀。

金傑職高畢業以後就待業在家，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賭博，但因為沒錢只能小賭，輸了錢就讓家裏填窟窿。

金傑的父親金明東原先是松林市的一名中學老師，但是後來因為對女學生動手動腳被家長告上法庭以後就被學校開除了。但是為了補貼家用，偶爾回去做一些零工，沒有穩定工作就是了。

所以金家目前唯一的固定收入來源是金傑的母親孫雪梅，她是一位中學寢室管理員，工資並不高；但是因為同時還在學校開小賣部的緣故，所以這部分收入還算可以。

“基本上情況就是這樣。”楚肆說。

“聽起來也不怎麽樣。”林歌悶悶的說。

“是不怎麽樣，父子兩個都是麻煩人。”

“還重男輕女。”林歌話裏話外透露著不滿。

“是啊。”楚肆說。

林歌情緒悶著，可奇怪的是，這次雖然心裏難過，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流下眼淚。只是木然的和楚肆抱怨著生物學意義父母的不是。

他們算什麽，就是犯罪分子而已，林歌心想，還是現在的父母好，無怨無悔為她付出，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可是就是不給她自由。

也說過要靠她養老、為了她花光積蓄之類的事情，話裏話外意思就是他們養育了她，她就要守在身邊報答。

林歌想到，人們就算是養一只寵物貓，也不會強迫貓咪做什麽報答自己。

原來生小孩的意義就在這裏。不滿意可以丟掉，養育他長大是為了養老。

況且，他們也是買賣孩子的罪犯啊。

但是他們若是不把自己從金家買過來，那在那樣重男輕女的家庭中，再加上不靠譜的金明東和金傑，她的生活更是難過。

所以無論怎樣，都不會順遂。

“那我會被怎麽樣處置？”林歌擡頭問楚肆。

“沒有人能處置你。”楚肆摟緊林歌，“你想怎樣我都支持你。”

林歌感覺到了來自楚肆身體的溫暖。

心裏忽然充滿希望。

“那，我被他拿走的錢可以找回來嗎？”林歌又問。

“原封不動拿回來。”楚肆說，“一分不少還給我們家小歌。”

鐘表哢嗒哢嗒的聲音猛地撥動林歌的心弦。

回到自己的房間以後，林歌想了想又幫楚肆拿了一條薄被送出去，“不要辦公了，好好休息好嗎？”

楚肆乖順的合上電腦回頭接過被子，“剛才就不幫我拿？”

“啊？”林歌楞楞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楚肆是在怪她嗎？該怎麽解釋？

“很好啊，”楚肆笑著，“我們小歌只對男朋友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才不是。”林歌紅著臉咕噥著快速回到臥室將門關上縮進被窩。

本來和楚肆在沙發上抱著的時候還是困的，可是回到床上卻怎樣也睡不著了。

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湧入林歌腦海，秦玉芝林文豐、青光的工作、27號的機票、金傑一家、楚肆、楚肆、楚肆......

所以楚肆也是一直這樣喜歡自己的。

昏昏沈沈的睡過去又一次次醒來，總是睡不踏實。

醒來以後想到楚肆已經是自己的男朋友，又睡不著。

這樣反反覆覆的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直到早上八點，接到警局的電話，說罪犯已經抓到，讓林歌去一趟。

早餐是和楚肆一起在便利店吃的，林歌習慣去全家買十元早餐，楚肆沒什麽意見，直接跟著她去。

因為已經把一整天的工作都推掉，楚肆從前總是不時響起的手機今天也是安安靜靜。

兩人在便利店座位上吃掉三明治和牛奶，離開之前，楚肆還給林歌買了一條巧克力。

“我已經吃好了。”林歌疑惑的看著正在自動收銀機器前面付款的楚肆。

“吃甜的會讓人開心。”楚肆將巧克力放進口袋，“還是你告訴我的。”

林歌心裏納悶，她好像沒說過這種話。

便利店開了暖空調，出門林歌又圍上她的圍巾。

空氣冷的仿佛能夠透著毛孔滲入寒意，陽光卻好，照的人睜不開眼。

楚肆穿著黑色大衣走在前面，望著他的背影，林歌仍然不敢相信，這樣的男生是自己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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